第(2/3)页 “大人您去哪?”刘正雄问。 “刑部。”苏夜吐出两个字,径直出了门。 …… 刑部左侍郎王焕之的府邸在城东,不算最顶尖的权贵区域。 但也透着股沉稳的官家气派。 苏夜递上拜帖和赵山河留给他的一枚旧信物,言明是故人之徒求见。 在门房等了约莫一炷香,才被引到一处偏厅。 管家客气地请他就座,奉上茶,便退了出去,留他一人。 茶是普通的雨前,尚可入口。 苏夜也不急,慢慢喝着。 一杯,两杯,三杯。 壶里的水添了又添,茶味早已淡如白水。 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,门外才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。 一个身穿常服中年男子才终于迈步进来,脸上带着温和笑容,未语先笑: “哎呀呀,让苏贤侄久等了,实在抱歉!部里杂务缠身,刚刚脱开,怠慢了,怠慢了!” 正是刑部左侍郎,王焕之。 他走到主位坐下,目光快速而仔细地打量了苏夜一番,随后才终于开口。 “早就听闻赵大人的高足英武不凡,在东州便屡立奇功,如今更是得陛下赏识,主持南城治安,整肃地方,颇有建树!” “老夫一直想找机会见见贤侄,当面道贺,奈何俗务繁忙,总不得空。” “没想到今日贤侄亲自登门,真是让老夫这寒舍蓬荜生辉啊!” “只是……贤侄如今也是官身,事务想必同样繁忙,不知今日前来,所为何事?” “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,尽管开口,只要不违背朝廷法度,老夫定当尽力。” 这番话,说得滴水不漏。 很热情,话里话外也透着明显的疏离和公事公办的意味。 意思很明白。 套交情可以,帮忙要看情况,而且别指望他为苏夜冒险。 苏夜早就得到了赵山河的提醒,自然也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样的人。 从一开始也没有指望对方。 否则的话,他在京城这段时间遇到了那么多困难,早就来求助帮忙了。 一直不来,不就是因为这家伙不可靠吗? 但,双方之间毕竟还有些关系,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地方。 更何况,苏夜本来就是为了利用对方。 他放下茶杯,脸上也堆起笑容。 “王大人言重了,该是下官早早来拜见大人才是。” “家师离京前,特意叮嘱下官,说王大人是他旧识,为人最是公正明理,念旧情。” “若下官在京城遇到难处,可来寻大人请教。” “家师还说,大人欠他的那点旧账,早就清了,让下官莫要挟恩图报。” 他顿了顿,看着王焕之微微闪烁的眼神,继续道: “不过,家师也说,王大人是信人,是长辈。” “下官初次为官,许多事不懂,心里忐忑。” “家师既然这么说了,下官自然信得过大人,将大人视作可以倚靠的长辈。” “今日前来,一是拜见,二也确实有事,心中惶惑,想请大人……指点迷津。” 王焕之听了苏夜那番滴水不漏的“请教”之言,脸上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滞。 随即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。 “贤侄……”他拖长了语调,重新打量苏夜,眼底掠过一丝玩味,“比老夫想象中……更有意思。” 这段时间,苏夜这个名字在京城官场底层和市井间流传。 他自然也听说过。 依据那些传言勾勒出的形象,本应是个手段酷烈、行事果决甚至有些鲁莽的年轻悍吏。 没想到。 真人坐在面前,说起这番漂亮圆滑的场面话,竟是信手拈来,眼都不眨。 “有点意思。”王焕之心念电转。 若真是个只知猛冲猛打的傻子,他随便给点好处打发掉,也算还了赵山河那点旧情,免得日后被蠢货牵连。 可眼前这人,不仅不傻,反而精明得很。 能在短时间内于南城打开局面,搞出那么大动静,还入了陛下的眼…… 无论陛下是真心赏识还是别有用途,能被陛下“用”。 本身就证明了其价值。 一个有潜力、有手腕、眼下正得势的聪明人……值得多花点心思。 他忽然抬手,对侍立一旁的管家淡淡道: “换茶。” 管家听到这话,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。 他深知自家老爷的规矩。 寻常客套,就用方才那等雨前茶。 唯有被视为值得结交或需慎重对待的客人,才会换上库中那几样珍藏。 老爷此刻要换的,虽非最顶尖之物,却也足以招待朝中同等品级的官员了。 管家不敢多问,躬身应道: “是。” 迅速退下更换。 苏夜将管家的反应尽收眼底,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笑意。 同样端起那杯早已无味的茶水,轻轻啜饮,仿佛品鉴佳酿。 新茶很快奉上,汤色澄亮,香气清幽持久。 两人心照不宣地撇开先前话题,就着这杯好茶,又闲谈了几句京中风物、南城近况。 气氛看似融洽了不少。 见时机差不多。 苏夜放下茶盏,身体微微前倾,做出略显神秘和谨慎的姿态,低声道: “王大人,不知您这府邸之内……是否清净?” “下官有些东西,想请大人过目。” 王焕之捋了捋胡须,并未立刻屏退左右,而是带着几分审视和试探,笑道: “贤侄何必如此谨慎?到底何事,不妨先透个风?” 苏夜迎着王焕之的目光,缓缓吐出两个字: “草原。” 王焕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,瞳孔微微一缩。 他不再犹豫,立刻对管家挥了挥手: “都下去,守在外面,任何人不得靠近。” “是。”管家带着所有侍从悄然退出,并轻轻带上了偏厅的门。 室内只剩下两人。 苏夜这才从怀中取出那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粗糙皮囊。 打开后,那股特有的酸膻气味隐隐散出。 他将皮囊轻轻推到王焕之面前的桌案上。 王焕之仔细看了看皮囊的形制、鞣制工艺,又凑近嗅了嗅残留的气味,眉头紧锁: “此物……确是草原盛装‘忽迷思’的皮囊。” “老夫也曾在互市和入京的草原商队处见过。贤侄,你拿出此物,意欲何为?” “回大人,”苏夜声音平稳,将发现此物的经过简略叙述一遍。 “……下官手下之人循迹追至黑风坳,发现了长期有人匿居的窝棚,此物便是在其中找到。” “下官愚见,若只是寻常草原商旅或浪人,绝无理由躲藏在离京城仅数十里的荒僻山坳之中。” “此事恐非寻常,干系可能甚大。” “下官职微言轻,又恐打草惊蛇,思来想去,唯有王大人您执掌刑律,威望素著,且与家师有旧,下官信得过,这才第一时间冒昧前来禀报。” 王焕之听着,脸色越来越沉。 他当然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。 草原人、京城数十里外、长期潜伏、目的不明。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,足以让他背脊生出一层寒意。 “有多少人?”王焕之的声音也压低下来,带着急促。 苏夜摇头,坦诚道: “下官发现此物后,唯恐对方察觉,未敢深入探查,即刻便来寻大人了。” “具体人数、目的,一概不知。正因未知,才更显蹊跷。” 王焕之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,心中迅速盘算。 规模不明,但哪怕只有十数人,在京城近畿潜伏。 若怀歹意,无论是制造骚乱、刺探情报还是进行破坏,都后患无穷。 更重要的是,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? 这背后是否牵扯更大图谋? 此事可大可小。 但只要涉及“草原谍探”、“潜伏京畿”,一经查实,便是泼天大功! 当然,风险也同样巨大。 他抬起头,目光如炬,直视苏夜: “苏贤侄,你今日将此线索告知老夫,究竟是何用意?直言无妨。” 苏夜迎着他的目光,脸上露出几分讨教和期盼的笑容: “大人明鉴,下官能有何用意?” “只是觉得此事重大,非下官所能处置。大人乃刑部堂官,国之栋梁,正是处理此等要务的不二人选。” “家师常教导,有功当报于朝廷,有疑难当请教贤长。” “下官便将这线索呈与大人,若大人据此有所建树,自是朝廷之福,大人之功。” “至于下官……若大人觉得下官,略有些苦劳,随手赏赐些小辈可用之物,下官自然感激不尽,铭记大人提携之恩。”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,功劳送你,换点实惠。 王焕之听完,反而笑了,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。 不怕你有所求,就怕你无所图。 有所求,便是交易,反而让人安心。 无所图,那才需要警惕背后是否藏着更大的算计。 “好,好。”王焕之点了点头,语气变得和煦。 “贤侄不愧是赵老哥的弟子,懂事,明理。” “你放心,你是赵大人的弟子,便如同我的子侄晚辈。” “这份心意,老夫领了。你初入京城为官,诸多不易,老夫身为长辈,自然要照拂一二。” 第(2/3)页